法院是否应当参与公告的发布——余杭事件有感

法院是否应该参与公告的发布？
    ——余杭事件有感
     
    按：本文系观看事件及相关微博后急就，仅为一些初步的思考。请各位指教批评。
     
    近日，浙江省杭州市余杭区因城市建设项目发生群体性事件，其间发生少数不法分子打砸抢行为。余杭区法院、检察院、公安局、司法局联合发布通告，依照刑法、刑事诉讼法、治安管理处罚法的规定，督促涉案违法犯罪嫌疑人投案自首，一并发布的还有若干视频以及部分违法犯罪嫌疑人照片。
    部分民众反对城市建设项目，当然有表达意见的权利，这涉及行政决策的合法性问题，在此按下不表。有少数人，趁机实施打砸抢、袭警等行为，他们藐视法律的权威，肆意逾越底线，理应受到法律的惩处。但对于发布通告的主体，微博上有人提出了疑问甚至批评。@律师张国华问道，检法两家发布此公告的法律依据是什么？司法局哪项职权与此相关？而@毛立新律师则认为，“这种联合文书，法律上没地位，中国特色。敦促投案自首，本质是一种侦查行为，法院参与有违其中立立场，司法局参与纯属瞎掺和。”这个评论很有意思，值得思考。
    事实上，有关机关联合通告并非没有先例。此前，针对具体案件事件或者专项行动，都可见公检法或者公检法司四家机关联合发布类似通告。如2009年，针对“针刺”事件，乌鲁木齐市中级人民法院、人民检察院、公安局就曾联合发布《关于依法严厉打击针刺伤害群众等犯罪活动的通告》，要求实施上述犯罪的人员，应当立即向公安司法机关投案自首，积极检举、揭发他人犯罪。2011年，为开展“清网行动”，上海市公安局联合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、上海市人民检察院对外发布《关于督促在逃犯罪嫌疑人投案自首的通告》，督促在逃犯罪嫌疑人尽快投案自首，在逃犯罪嫌疑人自通告发布之日起至2012年6月30日到司法机关主动投案、如实供述自己罪行的，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；其中，犯罪较轻的，可以免除处罚。
    如果追究上述行为的特定法律或者规范性根据，笔者的确不知晓有特定文件明文允许公检法司发布此类联合公告。但就特定案件事件或者专项行动而言，这些通告其实只是对于法律规定进行了有针对性的重申，如自首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等等，它们并没有创设新的法律规则；但往往可能结合形势产生一定的区域性政策效力，如涉案行为一经查处将受到严惩等。而有关机关联合发布通告或者公告，其实只是在工作层面的一种政策宣示。在我国的实践中，公检法司都被理解为“政法机关”，因此，可以认为公告是这些机关参与社会治理的一种方式。这样的通告适时发布，及时表达执法司法态度，对于违法犯罪分子也是一种震慑，值得肯定。这是笔者尽力从善意理解的层面看待这些通告。
    但与此同时，律师提出的法院中立性问题也不容忽视。法院的中立当然有其语境，就是针对个案而言，法院应当保持司法的克制与被动，保持自身的公正与独立判断。因此，一般性的通告或者法律宣示，由于并未提前涉及对于具体嫌疑人和个案的判断，法院参与此类公告的发布，并没有妨碍其公正性。事实上，司法实践中常见的，法院参与公检机关的规范性文件会签，召开联席会议探讨法律适用疑难问题等等，这些也都没有涉及个案的判断，对于嫌疑人和具体案件的处理并未造成不公正的境地。相反，法院提前介入，甚至参与“三机关联合办案”就明显对于个案的嫌疑人造成了法官预断和审判不公正，应当予以摒弃。
    正是从这个角度，笔者认为，余杭的通告因其与新疆、上海机关的通告内容存在明显差别而有失妥适。新疆的通告虽然也是针对特定的区域性刑事案件，但并没有涉及具体的个人；上海的通告也只是涉及一般性的执法行动和政策宣示。但余杭的通告中除了针对事件敦促到案、鼓励自首和申明处理政策外，更重要的是还一并发布了部分嫌疑人的照片以及事件视频。通告的性质被模糊化了——它除了是一份一般性的公告，还指向了具体的嫌疑人，使得其更鲜明地带有查缉嫌疑人到案的性质。而毛立新律师的意见很正确，督促投案自首本质上是侦查行为，法院一同参与这样一部分文件的签署——公告意味着，法院已经预先掌握了部分嫌疑人的犯罪证据——而对于所涉的这些具体的案件嫌疑人而言，的确有失其中立性。在笔者看来，如果当地公安机关单独另行发布一份涉案嫌疑人的追捕公告，就更妥当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