裁判者的智慧

裁判者的智慧
       

      
    所罗门王审理一起命案：两个妇女争夺一个孩子，争执不下，她们找到所罗门王评判。所罗门王下令，把孩子劈成两半，一人一半。一个“母亲”说，太公平了！而另一位则说，我不要孩子了，不要把他劈了！所罗门王立即判断出谁是真正的母亲。
    这个故事是说，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，所罗门王凭着无比的智慧，让善良和邪恶昭然若揭，维护了公平与正义。此故事后来常被世人所引述，借以表达司法者的智慧，笔者在这里，同样也是强调这一主题。法律作为一项公平与善良的艺术，如果法律人缺少智慧，不论身为法官还是律师，都注定成不了气候。——我之所以这样说，不只是在批评某些司法官，同样也大有鞭策自己之用意。
    有种说辞：法官老的好，律师少的俏。我认为此言，大有深意。美国最高法院大法官之职位，长期为一帮老头老太所占据，其中不是没有道理的。老人们倚老卖老，会教训年轻的后生：“我吃过盐，比你吃过的饭还多！我走过的桥，比你走过的路还长！”牛皮轰轰的原因，正在于生活经验之丰富，大法官们经过岁月的历练，知识已升华为智慧，即便有某些判决，结论尚存争议，但因他们有公信力，也足可以服众。
    但到我们这里，却成了法官年轻的俏，大法官都挤破头做领导去了，案件大都让年轻法官去审理。即便年富力强的法官，一时间还没有做成大领导，也会弄成为小领导，比如庭长之类，上堂审案，是少有的事。也就是说，在我们的天下，法官的目标，大都就是成为不再审理案件的法官，——这话有点饶舌，说的明白点，就是法官的目标，大都是要成为法官的领导罢。据说，司法改革正试图改变这一状况，但何日能有所起色，在此尚不敢断言。
    让年轻的法官，审理案件，并非全是不对，但，许多疑难案件，年轻人嘴上无毛，办事不牢，会出纰漏，是早晚的事情。本埠曾出现著名的“彭宇案”，就是名年轻法官下判的。在此，我并非要再来指责该承办人。其实，他也非常不幸，——据说早被调离法院系统，大好前程，一案勾销。我引述此例，意在说明，年轻人的世界观、价值观尚未定型，他们能做法官，已是制度之弊，再让他们去承办此类争议案件，风险实在是不可估量。笔者也曾就重庆李庄一案，发表过浅见，认为让年轻的公诉人上台，与律界老手过招，以至于黔驴技穷时，公诉人竟抛出李庄“嫖娼”之论，是重庆一出很烂的败笔戏。——这些都是血的教训，不是年轻人学识不行，而是他们的火侯还不到，还得假以时日，有胆无识，或曰是有知识而无大智慧，糟蹋了法律的世纪大戏，并不算意外。
    行文至此，看官可能要问，笔者所言的裁判者的智慧，到底是什么？是法律知识？是逻辑？还是裁判者的人生与职业的经验？当然，法律知识、逻辑的重要性，对法律人而言，不言而喻，但，最重要的，还应当在于裁判者的人生与执业经验。笔者所涉法律职业愈久，愈加体会到霍姆斯大法官的金玉之言：“法律的生命，不在于逻辑，而在于经验。”容我再举个案例，以便强调之。
    笔者一同事，手上有个案件，问我意见如何？03年，某女将其名下的一处房产，以买卖之形式，过户给其子与儿媳，11年时其儿打欠条，言明欠购房款若干，13年儿子与儿媳离婚，某女将两者告上法院，主张房款。该女的主张能否得到法院支持？据说一审法官支持了原告的主张，其理由大概在于房产过户手续，有证可查，均表现为买卖罢。但此买卖行为的实质为何？法官却未予深究，其结论仅依据机械法学，以法学三段论，结合形式证据下判，其判决离智慧甚远，可谓差之毫厘，失之千里。笔者认为，原告的主张应被驳回，理由是依据经验法则，此买卖行为的实质乃赠与，之于详细理由及法条适用，在此不叙。
    以上所述，旨在批评现在某些裁判者，下判水平，实在有提升之必要。可惜，现在的法院，法官人数之多，办案人手之少，案件数量之众，都已不堪，判决质量之参差不齐，大有其制度之原因。笔者接到一份二审判决书，其改变了一审判决对法律关系的定性，但令人惊异不已的是，二审的结论居然是：一审认定事实清楚，适用法律正确，应予维持！——一审将法律关系都弄错了，适用法律如何能正确呢？这种判决，如何敢言及其中还有智慧，就连一点知识的影子，也都让裁判者给吓跑了！
    所罗门国王判案时，尚无科学之术，可以做出亲子鉴定结论，否则认定案件事实，也就不成为难题，但国王能以出众的智慧，对事实作出正确的判断。由是而言，智慧（法律知识、逻辑以及生活的经验）对于司法这门艺术而言，是何等的重要！裁判者的道路，真可谓任重而道远。（2014-4-24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