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念斌案：无罪判决的终局性
念斌案，福建高院8月份判决其无罪，念斌被释放。此案一度被视为典型错案，为人津津乐道。可好景不长，网络新闻报料，该案被福建公安重新立案，念斌又被列为嫌疑人。
如此荒唐的事情，竟然会发生，实在让我等法律人无语。好在当下主流声音，是在谴责公安此举。陈有西律师言，念斌案重新立案，体现了典型的警察治国思维。此言尽管有点难听，可大体上符合实际。为什么对一个裁判无罪之人，不能再行列为犯罪嫌疑人，再启动刑事诉讼程序呢？要说清此问题，颇需费点口舌，且容我细细道来。
从域外法的经验看，“禁止双重危险”或“一事不再理”原则，或曰“既判力”原则，此乃法律常识，且已深入人心。不可想象，美国辛普森杀妻案，陪审团裁判其无罪后，有司重启刑事司法程序，将其再来审判一次。美国宪法修正案第5条规定：“人民不得为同一罪行而两次被置于危及生命及肢体之处境。”这项禁止双重危险的条款，意味着被控以一项罪名的人，只能因该罪名接受一次审判。若判决某人杀人罪名成立，则不能就其杀人一事再次对其审判；若判决认定某人杀人罪名不成立，也不能就该一事再次对其审判。这是原则问题，无须对此作赘述。
此原则问题，亦非美国宪法制度所独有。联合国《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国际公约》第14条第7款就规定：“任何人已依一国的法律及刑事程序被最后定罪或宣告无罪者，不得就同一罪名再予审判或惩罚。”该款规定被称之为“禁止双重危险”原则，又称“一事不再理”原则，或“既判力”原则。《美洲人权公约》第8条第4款和《欧洲人权公约》第七议定书第4条也规定了该原则。现在需要解答的问题在于，为什么国际公约也好，美国宪法修正案也罢，要作此类规定呢？或者说，为什么对念斌一案，再行启动刑事司法程序是错误的？
先正面谈第一个疑问。西方社会的观念，对权力向来是不大信任的，借用我们这里的说法，可谓是“防火，防盗，防政府”，人民时时提防政府作恶，可作为必要的“恶”，人民又离不开权力的保障。美国刑事司法程序设置陪审团制度，也有对政府官员权力起平衡和制约的作用。美国霍姆斯大法官，有句经典的台词：“让罪犯逃脱法网，比起政府的卑鄙非法行为，罪孽要小得多。”刑事司法，实际上可以看作是国家对一个人的战争，两相比较，作为个人的力量，可谓微不足道的，在此之下，一个刑事被告人，经过一次审判后，若被宣判无罪，基本上就算是无辜之人。冤假错案，当然会有，但因有严格的诉讼程序保障，即使有让嫌犯成了漏网之鱼，也是制度设置而付出的必要的成本。在此之下，国家也不能因同一案件，再行对其宣战。
正因为国家太强大，个人太弱小，为保护公民权利，防止国家机器，对个人滥施权力之淫威，宪法确立禁止双重危险原则，就有其必然性。另言之，政府由纳税人供养，让政府随心随欲，翻烧饼一般，查某个案件，像辛普森案，其花费定是惊人的，消耗的巨额公帑都得由纳税人埋单，理性的纳税人也不一定会同意。再说，可能也是最核心的问题是，如果让警察权力无限放大，则必然导致对公民权利的威胁，甚至有人治之虞，这才是西方民众最为警惕的。
笔者在此，言必称西腊，对某些人物而言，定然不会讨喜，但既然我们宣称，都要依法治国了，这些法治基本的理念，就必须得强调。回到念斌一案，此案福建公检法，查了八年时间，最后还是判决其无罪。以我个人之浅见，大体上念斌真是无罪，我不信福建警方办案无能。刑事司法，在我们这里一直主张命案必破，既然警方未抓到真凶，继续侦查此案，可以说有其必要性。但以不才之见，即便如此，也必须放过念斌！有人可能会问，如果发现新证据，可以证实念斌即是原凶，按鄙人的意思，是不是可以放念斌一马？对于此等弱智的问题，我只想说，你若是不怀疑警方的办案能力，提此等幼稚问题，得先质疑一下自己的智商为妙：一个掘地三尺的命案，查了八年之久，八年抗战，日本人都投降了，公检法还没有搞定念斌，还可能再有新证据吗？！如果你一定要说，万一要有了呢。那就不争好了，等万一的情况出现，再说罢。
既然说刑事诉讼程序不可逆，既然我们还要强调司法的权威性，就必须确立裁判的终局性。如果法院无罪判决之下，警察还可以限制一个人的人身自由，甚至还将其以嫌犯身份对待，则这是哪门子的法治呢？判决书都成了警察的草纸，司法还有哪门子的权威呢？陈大状言之为警察治国思维，虽然难听了点，但却言之不谬也！（2014/11/27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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